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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轶事

http://www.19mini.cn   2009-02-24 来源:散文中国 作者:孙爱雪 浏览:次  字号:T T T
摘要:一 走在暮色苍茫的大地上,看着秋天的莽莽原野,一只孤独的麻雀刁然站立在路旁的电线上,神情寥落,意态慵懒。阔叶的玉米林立在路两边,高大的身影遮挡了我遥望远处的视线。抬头仰望

  一

  走在暮色苍茫的大地上,看着秋天的莽莽原野,一只孤独的麻雀刁然站立在路旁的电线上,神情寥落,意态慵懒。阔叶的玉米林立在路两边,高大的身影遮挡了我遥望远处的视线。抬头仰望远天,远天是一片浑浊的灰蓝,一只只飞向他乡的鸿雁留下惊鸣声声。

  一到秋天,看到植物凋落着的叶子,我突然就分外地茫然无挫,惘然若失。这时我不由自主地仰望远方,似乎遥远的地方的空阔能给我一些启迪或暗示。那些玉米总是挡住我的视线,我只好把仰望得目光投向蓝天,我想在天空的浩渺中看出几分人生的玄妙,暗示我一些生命消失的痕迹,最好有什么远方的好消息能告慰一下我若有所失的内心。

  我还是把头低了下来,我看到脚下的路,这条走了许多年的路,还是那样狭窄,在玉米地里显得十分得逼仄、压抑,这条路是进出田地的路,也是村庄与外界连通的一条路,多年来,如果这条路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也就是在原来的黄泥上多出了一层沙子和石子。周围村庄里的道路几乎全是水泥路面了,唯有这条路,还在泥浆和沙石的混合中承载全村人的出行。据说没有修路得原因是这条路所隶属的村子多年前就已经是小康村了,所以每一次的修路计划中,它不在其中。这条路不知道原委,走在这条路上的人知道了原委也无可奈何。

  村里人以种地为主,冬闲和初春时全村大多数男子下东北卖糖换些零花钱。我家公公兄弟五个,大伯和他的一个儿子、三叔家的一个儿子、四叔和他的两个儿子、五叔和五叔的两个儿子,他们都在种上麦子之后去卖糖。

秋后的村庄飘着熬糖稀的清香,那些好闻的气息在村子里飘溢,从谁家飘出来的糖稀气味,村子里人都能知道。他们卖糖有独门诀窍,不仅会熬制一种独传的叫萱糖的糖,吹糖人也是绝活之一。大伯和五叔是吹糖人的高手,他们能吹出五十多种不同形状的糖人,《西游记系列》里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猪八戒背媳妇等等,还有那些趣味盎然的小动物,什么黄鼠狼拉鸡,猴子摘月亮等等,一块黄色的糖泥在他们手里揉揉捏捏就是一副惟妙惟肖的图画。那些年他们背着熬好的糖稀,带着锅碗瓢勺远去他乡,一两个月后回来,一个个面目全非,脸色乌黑,蓬头垢面,胡子头发超长飞扬。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钱交给家里人,自己留一些去潇洒。洗澡净面,买一些心仪的物品。全家人也像迎接从战场上凯旋回来的勇士一样,要联欢许多日。大方地花钱,买衣服,买肉,买家里一直想买而没有舍得买的东西,还要把一年欠下的债务逐一还清。经过几天折腾,拿回家的两千多元钱也所剩无几了。

  全村九十九家都去卖糖的时候,我家不去卖糖,公公不会熬糖,他的两个儿子会也不屑卖糖这个营生。大哥部队复员后在乡政府上班,每月工资四十多元,另立门户单过,一家四口有粮吃有零花钱。我们和公公婆婆一起过,家里明显地看出了拮据,婆婆终年穿着一身蓝色大襟褂,每顿饭到田地里找些野菜叶,烧一种叫咸糊涂的稀饭,这饭好做,把野菜用热水烫过,在锅里炒一下,加水烧开,和上面,撒上盐再烧开就好了,倒也是青菜叶飘一层,咸淡正好。全家人一人喝两大碗,手里攥着三个大卷子(一种类似馒头的馍)。我们蹲在玉芬家门口的石板上,捧着大腕吸溜吸溜地喝咸糊涂,前院的五叔五婶、成功、菊花,东院的三嫂、四嫂,塘北的四叔四婶、大嫂二嫂,大龙黄二,端着碗的、吃着馍的,干脆就是出来玩的,聚集在玉芬家石板周围的大梧桐树下。

  那时我们都没有砌院墙,我家和玉芬家几乎是一个院,她家有压水井,在院子西边,也就像在我家一样。清早我在那个压水井边洗脸刷牙,顺便把做饭的水压出来提回厨房,早饭后洗衣服也去那个井边。一起洗衣服的还有婶婶家的嫂子们,我们妯娌一群嘻嘻哈哈,说长论短,好不热闹。一次玉芬提留着洗衣盆去找二嫂,她说洗衣盆摔裂了口子,一定要二嫂赔她一个盆。二嫂说不是她摔裂的,玉芬说一定是她摔裂的,她用过没有人用。二嫂只得赔玉芬一个新盆。还有一次,嫂子们晒在玉芬家的被单不见了,有人怀疑有个嫂子偷了被单,这话悄悄在背后传,谁也没有敢明着问。嫂子们偷偷观察那个嫂子用的被单,也没有发现她使用那样花色的被单。这事就不了了之。

  那年我最大的愿望是有一个自己的洗衣盆。玉芬的洗衣盆裂了口子后,她的新盆再也不放在井台边任意用了,而且她也有了充足的理由:大家都用这个盆洗衣服,把盆洗烂了,连谁弄烂的都找不到!

  我们只好把衣服放在小小的洗脸盆里洗。大儿子出生后,每天要洗尿布,小小洗脸盆里飘着黄色的大便,再洗脸,觉着脸上都有大便味。我去和住在西院的建斌母亲借洗衣盆,她有一个大铁盆,婆婆每拆被子,洗被里被面时要借她的盆。我也去借,没想到我的面子薄,人家根本不在意我这个新来的媳妇,没有借给。这件事促使我发誓一定要买一个洗衣盆。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虽豪情万丈,没有钱买一根筷子都不可能,别说一个洗衣盆。我记得那年冬天已经是十月了,寒风凛冽,井台边结着一层细细的冰。我穿着单鞋在吴月桂家玩,她问我:你还穿单鞋,你不冷?我说:不冷。她没有再说话。我感觉到了那一刻无声胜有声的无语之凉意。回家说给爱人。爱人第二天就进城里给我买了一双棉鞋。我没有问他从哪里来的钱,他也从不和我提钱的事。我们都敏感,都怕敏感的事。

  春天,我把目光投向田地里。村里人除了卖糖这条赚些零花钱的出路,就是在责任田里种植一些经济作物了。经济作物也只有种棉花是当时人们唯一可行的路。

  棉花分春棉和麦后棉两种,春棉花一年只种一季,在四月就栽种了,花开早,棉桃饱满,花色洁白,产量高。麦后棉一年收两季,时间局促,收了小麦栽棉花,棉花没有开花就要播小麦,两季庄稼都紧张,产量也低。

  麦套棉这种新的套种方式从农技部门流传过来,人们纷纷效仿。在秋天,我留了一亩八分地的麦棉套作地。春天,我和嫂子在麦地里打营养钵,做培育棉花苗的塑料棚。春天的风一直在吹,泥土干硬,我们提水把土阴湿,从家里把大粪拉来。大粪里有草,用筛子过滤后才能倒进泥土里。土地上的草屑、树叶、棍棒、沙石、瓦块都要捡干净,做出的营养钵才结实不烂。

  春天的阳光像一块柔软的丝绸,在空中绵软地悬挂着。那些光芒有意无意地在我们脸上抚摩,像有一张暖融融的羽毛在不停地滑来滑去。人在那样的阳光里几乎要被溶化了,我们都干得绵软无力。嫂子脸色通红,绷紧的嘴边咬住耐心,眼睛看着泥土,一言不发。她以做老大的胸怀领导我,自然先把我家的干完再干她的,她在心里计划好了做完的时间,我们都被太阳照射得浑身酥软,眼睛迷糊,她还在坚持。在她翻土的时候或者是数营养钵个数时,我要到地头树影里休息一下,眼睛里蒙着一层似汗水似强光压迫后的疲乏感。

(责任编辑:欧阳青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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