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下得正紧,天已经暗了下来。
本以为迟到了十分钟教室里定是沸腾一片。当我穿过雨的帘笼进入教室时,教室里一片沉静,几个同学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又俯身耕耘了。我悬挂着的心渐渐回复到底位。
滴答,滴答,咯吱,啪,时针走动的声音,板凳偶尔发出的呻吟,和飞蛾扑向灯管的声音,再就是哗哗的雨声。呜……手机震动,有电话打来,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倏地观了学生的反应,有的骤然拱起了眉头,还有人窃窃地瞧着我笑,什么骚扰电话,忙不迭地按掉。
滴答,滴答,咯吱,啪,还是这些声音,可我的心不能回到平静,开始猜想这电话的来头,翻开未接电话,是本地的一个固定电话,这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号码,为什么打到我的手机上?是别人记错了号码才阴错阳差地拜访到我这里的吗?也可能是恭喜你“中奖”的电话,这样的事情我可不是第一次遇到,想着心下就豁然了。
突然外面传来了啜泣声,我一惊,扭头看去,竟是女儿端端。我的脑子出现短暂的空白,赶紧冲了出去把她抱到了办公室里。被雨水包裹的那个小小的人儿骨头支棱着单薄的衣衫,头发一绺一绺地贴在了脸上。“你一个人跑来的吗?我不是把你放到楼下让你一个人上去的吗?”“我上去拍门,可是姥姥姥爷没有来开。”女儿的眼里溢满了泪。女儿才五岁,门铃她还触不到,她瘦弱的小胳臂击门的声音可能太小了,被外面汹涌的雨声吞噬了,年迈的父母大概不在客厅里,他们的耳朵听力也无法支使他们捕捉到外面柔软而无助的呼救声了。
“我跑到楼下,到小店里给你打电话,你都没有接,妈妈。”“什么?你给妈妈打了电话。”女儿的话不啻当头棒喝,我呆愣着说不出话来。那个被我理解成骚扰的电话是女儿打来的啊!她在无望的时候竟然想到了打电话,这个电话是风雨中女儿心头系念的唯一希望,却被我轻易地拒绝了,那一刻她小小的心中是不是感到了无边的黑暗?她就是在被挡在了救援之外后毅然决然地冒着雨一路奔来的啊。
心中疼痛翻滚。
如果我想到她小小的个子还不足以抵达门铃之处,如果我想到年迈的父母耳朵有些迟钝,如果我接听了那个电话,如果……我的心里有大片大片的愧疚和自责漫卷而来。手机号码是11位,我以为她在惶急之下会失去了方寸不知所措。可是她没有啊,那她是如何镇定了自己的心绪准确无误地将数字拨出的呢?想到这里,被自责打翻的心好像冲出了围剿。“你真的很厉害啊,端端。妈妈可想不到你这么能干。”女儿听到我的褒奖,含着泪笑了。
当我把事件叙述给她的爸爸听时,本欲想得到与我相通的对女儿的激赏,谁知道他兜头就是埋怨:你还得意呢,如果她在路上遇到坏人怎么办?“你总是把事情往坏了想。”嘴虽然这么说,但他的话委实让我有些后怕,社会生活中他耳闻目睹过的阴影事件一直藏匿在某个角落,只要有适度的土壤,它就会疯狂地生长,他的隐忧之言是关爱的另一种表达方式啊。
在我们的忽略之外,女儿经历了让我们心惊胆战的一场成长记录。她是镇定的,因为她恰当地处事方式,这镇定让我们自豪;她是有幸的,因为她平安地抵达,这有幸让我感动。
只是希望在我们偶尔的忽略之外,孩子可以不受凶险的胁迫,让他们安全地成长。想起晓风的文章《我交给你们一个孩子》,深感那不是一个母亲的期待。
(责任编辑:欧阳青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