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诗词中,许多篇章中都有佛教色彩,如怀古诗中的《钟山怀古》,劝人应惩恶行善,修炼自身;《淮阴怀古》,表现了佛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因果报应的思想条律。《红楼梦十二支曲子》、《金陵十二钗正册判词》、《飞鸟各投林》等诗词,都或浓或淡地具有佛家精旨,用来启悟世人心灵:世人应轻视欲念,跳出凡尘,全心向佛,自我解脱,心胸豁达,看开事理,在有限的生命中争得精神的愉悦。
如何看待《红楼梦》诗词中所体现出来的儒家、道家、佛家三者之间思想关系呢?在这些诗词中同时存在数家的精神因素与各自的主张是不是造成了思想的混乱和自相矛盾呢?不然。这正说明了《红楼梦》诗词的高妙所在。葛兆光先生作了较确切的说明和比照:“如果说儒家学说更偏重于人在社会生活中的自我价值实现,佛教更偏重于人在内在精神生活中的心理满足的话,那么道教则更偏重于人在生命上的永恒与愉快。如果说儒家学说对于潜藏在人的意识深层的欲望力量更多地采用在社会理想上的升华、转化的方法,佛教更多地采用在内心的压抑、消灭的话,那么,道教则更多地采用一种迎合的方法,使它在虚幻中满足,在渲泻中平息;如果说儒家学说主要使中国古典文学强调社会功能而充满了理性的色彩,佛教主要使中国古典文学具有了缜密的肌理与空灵的气象的话,那么道教则主要使中国古典文学保存了丰富的想象力和神奇瑰丽的内容。”⑩
曹雪芹恰当地处理了三者的关系,营造了一座华丽舒适的精神家园。
四、求真寻美的科学文化精神
《红楼梦》中的诗词,不是哲学,但其有哲学精神,因为它关心了物质世界和人类生存的根本道理,它探讨了做人处世的基本方式――求真向善寻美,或者说是我们现在所讲的真、善、美。
“真”属于科学范畴,“善”属于伦理范畴,“美”属于艺术范畴,但三者均被统领在科学文化之中,属于科学文化精神。
科学精神是愚昧迷信的反拨,文化精神是人类进步的动力。科学精神的要旨体现在它能“开阔人的心胸,扩大人的视野,启迪人的心智,从而成为愚昧的天敌、教条的对头,迷信的克星。”⑪它显示了“实证精神,理性精神和审美精神,能够潜移默化地使人树立求实、尚理、爱美的精神情操。”⑫
而人类文化精神“是人的存在意义和价值的最高展现,它诱导人以真善美为旨趣,在自由创造和自我完善的过程中,逐渐逼近真善美的理想境界。”⑬
由此看来,科学精神和文化精神在旨归上都追求人类最高境界真善美,在精神实质和深层底蕴上是相通互补的。
《红楼梦》诗词的精神蕴藉中,包容了对自由民主思想、人道主义的向往,对生命意义和人生价值的理解,对真善美的追求。作者希望每一个体的人,都应有独立的人格、善良的人性和高洁的人品,体现了科学民主精神和人文情怀。
《红楼梦》第三十八回中的12首菊花诗,将被吟咏的对象菊花人格化,写出了菊花的孤标傲世,不惧霜秋,高洁自爱,珍视自由,热爱生命,藐视庸俗的高贵品格。如林黛玉的《咏菊》、《问菊》、《菊梦》,都有人的性格特征,都充溢着精神的芬芳。“毫端蕴秀临霜写,口角噙香对月吟。”“一从陶令评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醒时幽怨同谁诉:衰草寒烟无限情!”以上等诗句,都饱含着民主自由思想和对真善美的追求。《红楼梦》第二十三回中的贾宝玉四时即事诗,虽然是吟风弄月:即景抒怀之作,但却写出了真情美景,表现了四季交换,生命短暂的生活规律,是一种深沉的生命价值之思;是一种纯正的艺术之美。在品读这些诗时,会得到一些人生启迪和美好的享受。如:“枕上轻寒窗外雨,眼前春色梦中人。盈盈烛泪因谁泣,点点花愁为我嗔。”“梅魂竹梦已三更,锦厨衾睡未成。松影一庭惟见鹤,梨花满地不闻莺。”前者写出了春天的乍暖还寒,春雨如烟,给人心理上造成的那种孤独、空虚和凄凉之感,写出了现实生活中的一种苦闷生命情结。后者描画了初冬初雪后的庭院景象;梅花和青竹被夜色笼罩,白鹤在雪松下形只影单,黄莺不知飞到了何处,皑皑的白雪搅得人儿睡梦不成。这种如画的诗美是令人品味和深思的。
(责任编辑:欧阳青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