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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语文作家档案:茨威格 (图)

http://www.19mini.cn   2012-05-16 来源:迷你语文网 作者:晴雪 浏览:次  字号:T T T
摘要:作家名片 中文名: 斯蒂芬·茨威格 外文名: Stefan Zweig 性别:男 国籍: 奥地利 民族: 犹太 出生地: 奥地利 生卒年: 1881.11.28 -1942.2.22 称谓: 著名作家、小说家、传记作家 代表作品: 《恐惧》、《月光小巷》、《看不见的珍藏》、《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一个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 评价:世界上最杰出的中短篇小说家之一

四、作品选读

一个陌生女子的来信(节选)

永远迷上你的那一天

著名小说家R到山上度过了一次历时三天的郊游,今天一清晨便返回了维也纳。在火车站他买了一份报纸,瞟了一眼报纸上的日期,突然想起今天是他的生日。已经四十一岁了,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对此,他并没有感到高兴,也没有觉得难过。

他很随意地翻阅一下窸窣作响的报纸,便乘坐一辆小汽车回到了他的住处。仆人告诉他,在他离家期间曾有两位客人来访,还有他的几个电话,随后用一个托盘把这些天累积下来的信件交给他。他随随便便地看了一眼,有几封信的寄信人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就拆开来看看;有一封信字迹陌生,而且有厚厚一沓,他就把它先搁在一边。这时仆人把茶端上来了,他就很惬意地往靠安乐椅的背椅上一靠,又信手翻阅了一下报纸和几份印刷品,接着点上一支雪茄,然后才伸手拿起那封被搁在一边的信。

这封信大概有二三十页,笔迹是个陌生女人的,字写得非常潦草,与其说这是一封信,还不如说是一份手稿,他不由自主地再一次捏了捏信封,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附件落在里面,但是信封是空的。无论信封上面还是信纸上都没有寄信人的地址,甚至签名也没有。他想:“真怪,”又把信拿到手里。“你,和我素昧平生的你!”这句话写在信的最前面,算是称呼和标题。他万分惊讶地停了下来;这是指的他呢,还是指的一个臆想中的人呢?他的好奇心突然被激起了,他开始往下念道:

我的儿子昨天死了——为了挽救这个幼小娇弱的生命,我和死神整整搏斗了三天三夜。流感袭击着他,可怜的身子烧得滚烫,我在他的床边足足坐了四十个小时。我把冷毛巾敷在他烧得灼手的额头上,不分昼夜地紧握着他那双不时抽动的小手。到第三天晚上,我自己全垮了。我的眼睛再也支持不住了,不自觉地我的眼皮就合上了。在一把硬椅子上我睡了三四个小时,就在这时候,死神夺走了他的生命。此刻,这个温柔的令人怜爱的孩子就躺在那儿,躺在他那小小的床上,和他死去的时候一模一样;可是他的眼睛,他那双聪明的黑眼睛已经合上了,他的两只小手也交叉着垂在他的白衬衫上面,床的四个角上高高地点燃着四支蜡烛。我不敢往床上看,我也不敢动,因为烛光一闪,他的脸和那紧闭的嘴上就会掠过影子,看起来就仿佛是他的脸庞在颤动,我就会以为他还没有死,他还会醒过来,还会用他那玲珑的嗓音对我说着一些稚嫩而甜蜜的话儿。但是我知道,他死了,我不愿意再往床上看,免得再一次心存希望,也免得再一次失望。我知道,我知道,我的孩子昨天死了——现在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只有你一个人了,而你对我却一无所知。此刻你什么也不知道,正在嬉戏取闹,或者正在寻欢作乐,跟人家嬉笑调情。我现在只有你,只有从来也没有认识过我的你,只有我始终爱着的你。

我拿来第五支蜡烛,放在了这张桌子上,我就在这张桌子上给你写信。我不能孤单单一个人守着我死去的孩子,而不向人倾吐我的衷情。在这个可怕的一刻,我不对你倾诉,那该叫我去跟谁述说呢?你过去是我的一切,现在也是我的一切啊!也许我不能对你说得清清楚楚,也许你也不了解我的意思——我的脑袋现在昏沉沉的,太阳穴不停地抽动着,像被人用槌子敲打,四肢也都感到发疼。我想我发烧了,说不定也染上了流感,此刻流感正在挨家挨户地蔓延扩散。要是我真得了流感,这倒好了,那我就可以和我的孩子一起去了,省得我自己来了结我的残生。有时我的眼前会漆黑一片,也许我连这封信都写不完——但是我一定要竭尽全力,振作起来,来对你诉说,只诉说这一次,你啊,我的亲爱的、和我素昧平生的你!

我要和你单独谈谈,第一次把一切都告诉你;我要把我整个的一生都让你知道,我的一生一直是属于你的,而对我的一生你却始终一无所知。可是只有我死了,你再也用不着给我回答了——现在我的四肢忽冷忽热,这可恶的疾病如果确实意味着我的生命的终结——这时我才让你知道我的秘密。要是我还能活下去,我就会把这封信撕毁,并且将继续保持沉默,就像我过去一直把它埋在心里一样。但是,如果你手里拿到了这封信,那么你就知道,这是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在这里向你诉说她的一生,从她开始懂事的时候起,一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为止,她的生命始终都属于你。对于我的这些话,你不要感到害怕;作为一个死者,她再没有别的企求,她既不要求爱情,也不要求怜悯和安慰。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请你相信我那痛苦的心向你匆匆吐露的一切。请你相信我说的一切,这是我对你的唯一的请求:一个人在自己的独生子死去的时候是不会说谎的。

我要向你倾吐我整个的一生,我的一生是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才真正开始的。在此之前,我的生活是阴郁悲伤、杂乱无章的。我再也不愿意回想起它来,因为它就像是一个到处蒙着灰尘、结着蛛网、散发着霉湿味的地窖,对于这里面的人和物,我的心早已非常淡忘了。你出现在我生活中的时候,我十三岁,就住在你现在住的那幢房子里。此刻,你就在这幢房子里,手里拿着这封信——上面残留着我生命的最后一丝气息。我和你住在同一层楼,正好在你对门。你肯定再也想不起我们,想不起那个贫苦的会计员的寡妇(她总是穿着孝服)和那个尚未长成的瘦小的女孩了——我们深居简出,悄无声息地沉浸在我们小市民的穷酸生活之中——你也许从来也没有听说过我们的姓名,因为我们的门上没有挂牌子。从没有人来看望我们,也没有人来打听我们。何况事情也已经过了好久了,都有十五六年了,你一定什么也不知道,我亲爱的。可是我呢,啊,我却满怀激情地回忆起每一个细节,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我第一次听说你,第一次看到你的那一天,不,那一瞬间,就好像是发生在今天的事。我怎能不记得呢?因为对我来说,世界从那个时候才为我而开始啊。请耐心点,亲爱的,等我把一切都从头说起,我求你听我谈一刻钟,别厌倦,我爱了你一辈子也没有感到厌倦啊!

在你搬进来我们这幢房子以前,你那屋子里住的人又丑陋又凶狠,而且吵架成性。他们自己穷困潦倒,却特别嫌恶邻居的贫穷,他们对我们怀有怨恨,因为我们不愿意染上他们那种破落的无产者的粗野习性。这家的男人是个酒鬼,老是打老婆;我们常常在半夜被摔椅子、砸盘子的巨大声响吵醒。有一次那女人给打得头破血流,披头散发地逃到楼梯上面,那个酩酊大醉的酒鬼在她身后破口大叫,直到最后大家都开门出来,警告他要去叫警察,这场风波才算平息。我母亲从一开始就避免和这家人有任何来往,也禁止我和他们的孩子一块儿玩,为此,这帮孩子一有机会就在我身上找碴出气。他们要是在大街上碰到我,就在我身后喊脏话,有一次他们用硬实的雪球扔我,打得我额头上鲜血直流。全楼的人都本能厌恶这家人。突然有一天出了事,我记得,那个男人因为偷东西被抓了起来,那个女人只好带着她那点零碎的家当搬出去了,这下我们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招租的条子贴在了楼门口的墙上,几天之后就被揭下来了。消息很快从门房那里传开了,说是有一位作家,一位单身的文静的先生租了这个房间。当时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姓名。

这间屋子被原来的那家人住过后,屋里脏极了,几天之后油漆匠、粉刷匠、清洁工、裱糊匠就来打扫收拾屋子。楼里响起了一阵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拖地声、刮墙声,但我母亲对此倒很满意,她说,对面那讨厌一家总算搬走了,再也不会和我们为邻了。而你本人呢,即使在搬家的时候我也还没见到你的面;搬迁的全部工作都是你的仆人安排的,这个男仆个子矮小、神态严肃、头发灰白,他总是轻声细语地、冷静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神气指挥着全部工作。他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首先,在我们这所坐落在郊区的楼房里,上等男仆可是一件十分新奇的事物,而且他对所有的人都客气得要命,和他们亲密地谈天说地,可是又不因此而降低身份,把自己置身于一个普通仆人。从第一天起,他就把我母亲当作一位有身份的太太,毕恭毕敬地和她打招呼;甚至对我这个丑丫头,他也总是既和蔼又严肃。每当他提起你的名字,他总会带着一种崇敬的神气,一种特别的尊敬——别人马上就能看出来,他对你的关系远远超出普通主仆之间的关系。为此,我是多么喜欢他,这个善良的老约翰啊!尽管我会暗暗地忌妒他,能够老是呆在你的身边侍候你。

我要把这一切都告诉你,亲爱的,把这一切琐碎的、令人发笑的小事全部说给你听,为的是让你明白,从一开始你就对我这个腼腆、羞涩的女孩子具有那样巨大的魔力。在你还没有闯入我的生活之前,你的身边就已经围上了一个光圈,一种富有、独特而神秘的光华——住在这所房子里的所有人(这些生活在狭小天地里的人们,对门口发生的一切新鲜事儿总是非常好奇的),都一直非常好奇地、焦灼地等着你搬进来。有一天下午,我放学回家,看见楼前停着搬运车,这时我对你的好奇心又猛烈地增涨起来。大部分笨重的家具早已被搬运夫抬上楼去了,还有一些零星小件正在往上拿。我站在门口,惊奇地望着一切,因为你所有的东西都很奇特、别致,我从来也没有见过;有印度佛像,意大利雕刻,色彩鲜艳的巨幅油画,最后搬来了许多书,那些书好看极了,以前我从来没想到过,书会这么好看。这些书都堆在门口,仆人在那里一本本拿起来,用小掸帚仔细地把书上的灰尘都掸掉。我十分好奇,蹑手蹑脚地围着那堆越堆越高的书堆,边走边看,你的仆人既没有叫我走开,也没有允许我走近;所以我一本书也不敢碰,虽然我心里真的很想摸摸有些书的软皮封面。我只好怯生生地在一旁看看书的标题:有法文书、英文书,还有些书的文字我也不认得。我想,我会一连几小时呆看下去的;这时我母亲把我叫回去了。

整个晚上我都不由自主地想到你,而当时我还不认识你呢。我自己有十几本书,价钱都很便宜,都是用破硬纸板装订的,对这些书我爱不释手,读了又读。这时我就想,这个人有那么多漂亮的书,而且都读过了,还懂那么多文字,他还那么有钱,同时又那么有学问,这个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一想到这么多书,我心里就不由滋生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敬畏之情。我开始想象你的模样:你是个戴眼镜的老先生,留着长长的白胡子,有点像我们的地理老师,不同的是,你更和善,更漂亮,而且温雅的多——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在那时就十分肯定地认为,你一定是漂亮的,因为我当时想象中的你还是个老头呢。在那天夜里,我还不认识你,我就第一次做梦梦见了你。

(责任编辑:欧阳青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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