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杜甫爱吃生鱼片

李白和杜甫，不但是中国诗歌史上的双璧，他们还是曾经“醉卧秋共被，携手日同行”（杜甫《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情同兄弟的好朋友。此外，俩人还有一个共同的爱好：都喜欢吃生鱼片。

借用明清小说中常见的一句套话，叫做“有诗为证”。李白杜甫各有一首诗，记述了各自一次吃生鱼片的经历。而且，他们的记述都相当详细、形象、生动。爱吃生鱼片的朋友读了，恐怕都会恨不得自己也生在唐朝开元年间，能跟李白杜甫同席饮酒、吃生鱼片，一快朵颐。

李白描写吃生鱼片的诗，题为《酬中都小吏携斗酒双鱼于逆旅见赠》（一作《鲁中都有小吏逢七郎以斗酒双鱼赠余于逆旅，因鲙鱼饮酒，留诗而去》），时间大约是开元二十八年（740），地点是鲁中都（在今天山东省汶上县）。全诗如下：

鲁酒若琥珀，汶鱼紫锦鳞。

山东豪吏有俊气，手携此物赠远人。

意气相倾两相顾，斗酒双鱼表情素。

双鳃呀呷鳍鬣张，蹳剌银盘欲飞去。

呼儿拂几霜刃挥，红肌花落白雪霏。

为君下箸一餐饱，醉著金鞍上马归。

    当时情况，诗中交代得十分明白：李白是在鲁中都做客，住在旅馆里。一位名叫逢七郎的当地小吏，大约是李白的爱慕者（用今天的话说则是粉丝），他提着一坛老酒和两条活鱼去拜访李白，表达敬慕之情。显然，两人意气相投。大约正好是饭点，李白于是留这位小吏一起吃饭、喝酒。用以招待的佳肴便是这位小吏馈携去的老酒和活鱼。从“双鳃呀呷鳍鬣张，蹳剌银盘欲飞去”两句诗看，这两条来自汶水河的鱼非常鲜活生猛。请注意，“呼儿拂几霜刃挥，红肌花落白雪霏”，就是当时生鱼片的具体吃法，即：用磨得飞快的刀，快速将鱼肉切成薄片。“红肌花落”，来自张协《七命》“红肌绮散，素肤霜落”，据此不难想象场面的壮观和鱼片的新鲜。

杜甫有多首诗写到吃生鱼片，其中最为具体生动的是《阌乡姜七少府设脍，戏赠长歌》，时间是乾元元年（758）冬天，地点是虢州阌乡（今天河南灵宝市）。全诗如下：

姜侯设脍当严冬，昨日今日皆天风。

河冻未渔不易得，凿冰恐侵河伯宫。

饔人受鱼鲛人手，洗鱼磨刀鱼眼红。

无声细下飞碎雪，有骨已剁觜春葱。

偏劝腹腴愧年少，软炊香饭缘老翁。

落砧何曾白纸湿，放箸未觉金盘空。

新欢便饱姜侯德，清觞异味情屡极。

东归贪路自觉难，欲别上马身无力。

可怜为人好心事，于我见子真颜色。

不恨我衰子贵时，怅望且为今相忆。

    真是无巧不成书，跟李白那次吃生鱼片相隔十八年，招待杜甫这一次生鱼片大餐的，也是一位县级干部，而且他们在家族同辈中都是排行第七——馈赠李白老酒活鱼的是逢家老七，招待杜甫生鱼片大餐的是姜家老七，此外，制作生鱼片所用的鱼都是淡水鱼。不同的是，杜甫吃的这一次大餐比李白那次丰盛，生鱼片的制作更加专业。相比之下，杜甫诗对生鱼片制作过程的描写更加详细。“河冻未渔不易得，凿冰恐侵河伯宫”，说的是制作生鱼片的活鱼来自结了冰的河中；“饔人受鱼鲛人手，洗鱼磨刀鱼眼红”说的是厨师在做切鱼片的准备；“无声细下飞碎雪，有骨已剁觜春葱”说的是切鱼片的方法和过程，也是快切、薄片；“落砧何曾白纸湿，放箸未觉金盘空”，前一句说的是鲙制生鱼片的讲究，具体而言，切鲙之前，垫上白纸，再放上灰以吸干鱼体血水，《齐民要术》上讲，切鲙不能用水洗。鱼片实在美味，不知不觉就给吃完了。

李白杜甫这两首诗都没有说到吃生鱼片的调料，似乎是不需要调料的。但是，从唐朝其他诗歌描写看，应该是有调料的，那就是橙橘之类汁液（类似今天的柠檬汁）。例如，李白好朋友王昌龄的诗中有“青鱼雪落鲙橙齑”一句，杜甫好朋友岑参的诗中有“（砧净红鲙落）袖香朱橘团”一句，韩翃有“衣香楚山橘，手鲙湘波鱼”的诗句。

读李白杜甫的诗歌，想象古代美食，不禁口舌生津，仿佛齿颊有香，也不啻为一种精神享受。

不少人以为，吃生鱼片是日本饮食的一大特点。其实不然，日本人吃生鱼片的方法，有可能是从我国学去的。从唐诗看，唐代盛行吃生鱼片。据说，我国吃生鱼片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孔子生活的春秋时期甚至更早。

(责任编辑：欧阳青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