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为一个叫仲永的天才儿童最终沦为普通人而哀伤惋惜,我们亦然。
凡事皆有因,这个天资聪颖才思敏捷的孩子为什么“泯然众人矣”?文章在叙事部分有清晰的表达:邑人奇之,稍稍宾客其父,或以钱币乞之。父利其然也,日扳仲永环谒于邑人,不使学。
个人愚见,仲永的沦落在于两个因素,其一是以“邑人”为代表的社会环境,其二是以“他的父亲”为代表的家庭教育。“邑人”如果不用钱求取仲永的诗作,他的父亲就不可能有利可得,没有利益可得,也不会把仲永当成赚钱的工具。看起来这是符合逻辑推理的。大环境的影响很容易渗透到个体的选择,个体在环境面前往往是被裹挟的,极少有自己独立的思考和特立独行的选择。但是如果就此把责任推到社会环境身上,又显得懦弱颟顸,环境强悍,你也可以保持自己的警惕和疏离之心。什么样的人能够葆有警惕疏离之心呢?一定是那些有深远眼光的人,冷静的人,有着不一般智慧的人,他们能够拨开尘世的迷烟,可以不拘泥于当下的喧嚣。可是仲永的父亲是这样的人吗?显然不是。如果是的话,他就不可能被社会环境需求遮蔽了自己的眼睛。他为什么不能成为一个拨开利益诱惑化成一个有深远眼光的人呢?个人认为和他的出身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文章开篇说:金溪民方仲永,世隶耕。方仲永生活的家庭是典型的农民世家。他的父亲是一个底层的农民。农民的身份决定了他的眼界。决定了他难以超出自己的生活经验,决定了他顾全的是眼前的利益,当下的利益。这样的身份不但让他脱不开于社会环境的束缚,也不能有更清醒的认知。所以当有人以钱币求取他儿子诗作的时候,他自觉而欣然地选择了唯利是图的目的。把儿子当成了图利的工具,剥夺了他后天再受教育的权利。我们可以痛心疾首地评价他是一个利欲熏心鼠目寸光的人,一个无知愚蠢的人。是非的评价从来都是简单易行的。比评价更重要的是看到他这样做的背后原因。
这样的父亲今天依然可以寻到。南京大学研究生毕业的魏春明在《我有这样一位父亲》一文中这样写自己的父亲:父亲是看不上读书人的,他觉得读书无用。父亲对读书人的偏见,大概来自于自己农民的人生体验。他爱跟我讲读书人和农民比赛,而读书人总是输掉的故事。他也三番五次地跟我说,不要读书,跟他一起去哈尔滨收破烂。《焦点访谈》节目曾介绍过世界中学生奥数金牌获得者安金鹏的父亲,他的家里极为贫困,孩子考取了重点中学,却没有钱上,他让孩子去打工,并且坚持说人家上了大学还没有工作呢。
和魏春明、安金鹏父亲持相同想法的农民是有一定比例的。他们看到不少大学生毕业就失业的残酷现实,自然生发出这样一种想法。考上大学还是免不了贫穷落后,自然就认为读书无用。既然养活自己都困难,那还读什么大学呢?不如出外打工的好。读大学给人带来的精神思想眼界等方面的改变很难在极短的时间呈现出来,农民看到的是当下,眼前,未来的事情他们看不到,囿于生活经验所以也没有洞察的能力。我们还不能对这样的农民持鄙视眼光,因为他们多沉陷在贫困的泥淖,连生活都难以自保,生存十分艰难,在残酷的生存面前求取物质利益也是悲酸无奈吧。
不过,我们不能因为这悲酸而遮蔽了自己的判断力。有这样意识的家长,他们孩子的命运不会有多大改观,基本是蹈袭着父辈的命运之辙。贫穷带来贫穷,落后招来落后,最后成为了恶性循环,进阶上升的路子彻底断裂。好在魏春明执拗于自己的选择,他不想重复父辈的命运,他付出了比城里孩子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拼命向学,最后走上了和父辈完全不一样的命运。安金鹏的父亲不支持他读书,但是他的母亲坚决不同意,将家里唯一的一头驴子卖了,全力支持孩子读书,他的母亲是一个农民,连小学都没有毕业,却有着读书能够改变命运的深远眼光,让安金鹏在读小学前就将四则运算做得滚瓜烂熟。试想如果魏春明听从父亲的建议,他现在也不过是一个收破烂的人而已;安金鹏的母亲和父亲一道,也难以有安金鹏后来的成功。
影响命运的因素很多,但是改变命运的核心要素依然是后天教育。没有后天教育天才也会泯灭。后天教育的沃土首先在于家庭,家里的父母要鼎力支持孩子读书求学,尤其是生活在底层的人,孩子改变命运的最佳通道就是教育了。如果没有抓住这看起来公平的教育,那么孩子的明天和自己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生活的阶层制约你的眼光,但这种制约是有弹性的,是可以选择的。一切都在于你如何看待,你的眼睛聚焦在哪里。留学博士袁雯昕的父亲是个明白人,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他不想让女儿永远生活在东北三线城市,慢慢被一些根深蒂固的逻辑所同化,所以决定送女儿出国留学。如果她的父亲没有这样的眼光,那么她就不能享受到更理想的教育。
龙应台先生这样说:读书受教育是让孩子有尊严的活着,有自己可以选择的自由,而不是被迫谋生。爱自己的孩子就要为之计明朝。风物长宜放眼量,你的眼光有多远,孩子就可能走多远。
(责任编辑:欧阳青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