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新坐了两天。“儿子死了,但是还没有被挖出来。我一直在等,等着送他上路。”他的嗓子已经完全沙哑到几乎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的地步,似乎只是在把嘴巴一张一合。他的表情很奇怪,没有焦急,没有悲痛,语气平静,似乎在说着别人家的儿子的故事。他说,眼泪哭干了。
此刻,儿子蒲桐已经在雨中浸了快两天,他的上半身露在外面,下半身被巨大的预制板压着,根本拉不出来。
在保险公司上班的蒲新,地震过后半小时赶到了学校,那时众多家长已经在坍塌的教学楼上面拼命挖掘,哭喊声不绝于耳。他知道儿子上课的地方是教学楼一层一个靠窗户的位置,结果刚走到学校操场前,一眼就看到了保持这个姿势的儿子。儿子的脸部还看不清楚,但是他认出了儿子手腕上戴着的那块手表,在阳光下闪着光。这是他给儿子买的,已经记不清为了什么。总之儿子很喜欢,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戴在手腕上。
虽然在废墟里看见了儿子,但是却无法搬动儿子身躯上一层层的钢筋水泥。蒲新晃晃自己的手指,指尖部位呈现出黑紫色,地震当天就已经完全挖烂了。他说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他已经在校园守了两天,饿的时候,就着喝不知道是谁丢下的矿泉水,啃方便面。
他相信,最终他可以把儿子挖掘出来。
57.咱们三个娃娃一起走吧
送别的最后一站,是冰冷的殡仪馆。
三个、四个……
因为聚集了太多的等待火化的尸体,尽管这里的6座焚化炉已经同时运转,排队的人还是挤满了走廊、灵堂、门厅。
“人太多了,时间长了,天气又热。”二年级二班班主任王老师说。她跑来跑去,手里拿着分配好的小组名单,并且被编上了号码。每轮到一组,老师就带领着哀伤的家长,向火化室走去。
痛苦的家长们只能接受救援人员的建议,采用每三个逝去的孩子一起火化的形式,以节省时间。最后,当天色快暗下来的时候,又增加到4个孩子。
下午,一辆从殡仪馆回新建小学的40座大巴上全是新建小学死去孩子的亲人,这些孩子主要是五年级一班的同学,该班54人中死了51个,其中有两对双胞胎。
“郭星意、余欢、吴钰林”,疲惫不堪的老师嗓子已经哑了。轮到这三个孩子了。母亲们又一次痛哭起来。
3个女孩子,都是12岁,同在五年级一班读书,都是父母眼里的宝贝。她们的妈妈拿出手机,显示上面各自女儿的照片。妈妈们抱头痛哭,试图安慰对方,也在安慰自己说:咱们三个娃娃一起走吧,她们一直就是好朋友。
(责任编辑:欧阳青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