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全国新课标一卷——“切割师让徒弟为商人切割钻石”
张丽钧
《愿生命恬淡如湖水》
(《读者》2003-16)
睿智的庄子给我们留下一个发人深省的故事:一个博弈者用瓦盆做赌注,他的技艺可以发挥得淋漓尽致;而他拿黄金做赌注,则大失水准。庄子对此的定义是“外重者内拙。”
由于做事过度用力和意念过于集中,反而将平素可以轻松完成的事情搞糟了。现代医学称之为“目的颤抖。”
太想纫好针的手在颤抖,太想踢进球的脚在颤抖。华伦达原来有着一双在钢索上如履平地的脚,但是,过分求胜之心硬是使这双脚失去了平衡,那著名的“华伦达心态”以华伦达的失足殒命而被赋予了一种沉重的内涵。
人生岂能无目的?然而,目的本是引领着你前行的,如果将目的做成沙袋捆缚在身上,每前进一步,巨大的压力与莫名的恐惧就赶来羁绊你的手脚,那么,你将如何去约见那个成功的自我?
“目的颤抖”是因为心在颤抖。心台太低,远处的胜景便不幸为荒草杂树所遮蔽,平庸的眼,注定无福饱览那绝世的秀色:太在乎了,太看重了,结果,恐惧蛀蚀了勇敢,失败吞噬了成功。
“大体则有,具体则无”,把目光放得远一些,让生命恬淡成一泓波澜不惊的湖水,告诉自己:水穷之处待云起,危崖旁侧觅坦途。
2、 全国新课标二卷——“同学之间要追求和谐关系”
《非洲的甘霖》
(《中国青年》2005-8)
我的学校有两个女生闹矛盾,惊动了学校的德育处和双方家长。说起来好笑,矛盾的源头只是一句玩笑话,但脆弱的心不堪承载,于是引发了怨怒。
在为这两个女孩解决矛盾的过程中,我发现她们都不算刁蛮,且都因失去了对方的友谊而暗自伤怀,我便分别告诉她们说:“退让一步天地宽,你应该主动跟好朋友去认个错,求得她的谅解。世界这么大,人和人碰个面都叫缘,你们要在一起厮守1000多天呢,这是多么深的缘分!你应该惜缘才对呀!"听了我这番话,两个女孩都点头称是,都表示会与对方言归于好。就这样,她们的事了结了。
时隔一个学期,有一天,我在走廊里遇到了其中一个女生,她向我问好,我便随口跟她聊了几句天。末了,我问起那个曾与她闹矛盾的女生的情况,她脸一红,低下了头。我吃惊地问:“难道,你们俩到现在都没有和好?”她惭愧地点了点头,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也想主动和她说话,可是……我……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我又好气又好笑,对她说: “你想要机会是吧?那好,现在,你就去教室,告诉那个女生说,我找她有事!”她愣了一下,看我不像是在开玩笑,便转身去了教室。
一会儿,两个人小声嘀咕着畏畏缩缩走到我面前。我说:“瞧,这不就说话了吗!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在非洲一个部落里有这样一种风俗,每年旱季,如果老天大发慈悲降下甘霖,村人们就捐弃前嫌,与仇敌和好。这种风俗叫‘饶恕周’。这么久了,你俩还僵着,你们在等待‘非洲的甘霖’吗?记着,善于结怨的人,其实是在设法囚禁自己的心。学习是多么苦的差事啊,你们还嫌自己苦得不够,还要设法囚禁自己的心,让它每天都要多吃一重苦,多受一重罪?你们看看,自己有多傻!”
那之后,我欣喜地看到了她们两人一起在食堂餐桌上同吃一份单炒的亲热情景,她们羞涩地朝我摆了摆手,我冲她们眨了眨眼,三个人会意地笑起来。
现在,那两个女生已经上大学了,但是,她们的“案例”却经常被我忆起或提起。我曾经说过,“因为挚爱光明,我与黑暗结了怨。”不幸的是,生活当中介乎“光明”与“黑暗”的事物却比比皆是,而我倨傲的眼光有时还免不了传递给我错误的消息。所以,我不再敢高声吟哦那壮美的诗句。我不得不承认,我也曾与不该结怨的人结了怨。我的心,在一千遍地自我拷问中碎裂。我也在悄悄等待“非洲的甘霖”哦!可是,因为骄傲,因为虚荣,因为想捍卫那或许根本就不值得捍卫的尊严,我粗暴地驱逐着那殷勤降临的机会,固执地囚禁着自己千般愁苦的心。我的虚伪还在于,当一个高贵的灵魂率先赶来解救我无辜的心的时候,我让自己平淡地说:“过去的事,我全都忘记了,彻底忘记了。”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谎。我何曾忘记!我是这样善于铭记不愉快,这样善于把早该变旧的不愉快一遍遍刷新!说到饶恕,我以为,一个人必得先饶恕了自我,才能够真正地饶恕别人。我却似乎从不懂得宽待自己,不懂得凭自己的手就完全可以赦免自己的心。我给那两个女孩提供了和好的机缘,她们是可爱的,因为她们把这个机缘的种子侍弄得开出了千娇百媚的花。我有这样的本领吗?或者说,我愿意拥有这样的本领吗?
生活煞费苦心地安排了一幕幕耐人寻味的场景——它让老师训诫学生,再让学生按照老师的训诫行事,然后,又让老师在这样的训诫成果面前自羞自惭,自省自励。
在我敲这篇文章的时候,那两个女生的笑靥一直在我的眼前晃啊晃。在我人生的“旱季”里,她们何尝不是“非洲的甘霖”,滋润我,启迪我,给我面对的勇气,给我改变的决心。我相信,摆脱了桎梏的心是可以高飞的心,我愿意自己的心在湛湛蓝天中幸福地邂逅那两个女孩的心,我愿意与她们结伴同行,微笑着,阅尽人间春色……
3、 安徽卷——“有人看到已发生的事情,问:为什么会这样?我却梦想一些从未发生的事情,然后追问:为什么不能这样?”
《命运有迹可循》
(《中国妇女》2012-2)
我们到两户寒门学子家去家访。
这两户人家的情形么相似啊!都是“因病(残)致贫”,都有一个聪明懂事的孩子。
我们按照事先准备好的地址先去男生A家。女主人热情地把我们迎进了门。截掉一条腿的男主人半躺在沙发上,身边放了一副金属拐。女主人开始向我们讲述那场万恶的车祸。她说,那天她丈夫本不打算出门的,但是,邻居要买摩托车,央他去帮着参谋参谋,两个人就各骑一辆自行车往商店赶,不想那邻居的车被一辆抢道的三轮车挂了一下,她丈夫跳下自行车欲要与那个莽撞的三轮车司机理论,就在这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一辆疾驰而来的大卡车撞倒了她丈夫。她丈夫当下就不省人事了,邻居吓晕了,肇事司机逃逸了……她把家里的全部积蓄都扔进了医院,也没能保住丈夫的那条腿。她让邻居家拿些钱出来,他们不肯,于是两家彻底闹翻——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孩子上初三那年。女主人边讲边掉泪,我们也陪着掉泪。最后她叹口气说:“那天,他要是不跟着那可恶的东西去买摩托车就不会出事;就算去了,要是那可恶的东西被三轮车挂一下他不管闲事,也不会出事;要是那大卡车司机不跑,我们也不至于把家底儿捣腾空了;要是那可恶的东西有一点良心,我们也不至于这么伤心难受……倒霉事都让我们赶上了!我不甘呀,总在心里问自个: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们又去女生B家。女主人热情地把我们迎进了门。女主人对躺在床上的丈夫大声说:“快看谁来了!打个招呼啊!”男主人含糊不清地跟我们说着客套话,请我们落座。通过女主人的讲述,我们得知她丈夫半年前患了脑出血。“他得病前可精神了!你们看,这是我们的全家福——”女主人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相框给我们看。照片显然是修饰过的,上面的三个人看起来都像是电影明星。我们便夸说男的英俊、女的漂亮、孩子可爱。男主人听了,呵呵地笑起来。“就爱听别人夸他长得好,”女主人数落她丈夫,目光中却满是爱怜,“这一闹病,嘴也歪了,眼也斜了,头发也全剃光了……出院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闹着要照镜子。我说,不给照!等你恢复成原先那个帅小伙了再给你照……大夫说,他的咀嚼功能也需要慢慢恢复。还挺馋的,昨天我煮了两个玉米,他闻见味了,非吃不行。我说,你牙口不好怎么吃啊?他指指我的嘴——让我嚼了喂他!你们说他有多精吧……我特别知足,他恢复得挺快。我老跟他念叨:你快好起来吧,等孩子考上了大学,咱俩得去送她呀!”女主人脸上一直挂着笑,我们也跟着笑,却笑出了泪花。
回到学校,我特别留意那两个同样不幸却又截然不同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孩子。我发现A同学的眉心过早地出现了不该出现的川字纹,汹涌的哀愁,就在那“川”中流淌,在回答我们关切的提问时,他用一叠声的叹气将我们的热情和他自己的希冀一并掀进绝望的万丈深渊;而B同学却长着一对深深的笑窝,笑窝里斟满阳光,当我们试图送上贴心的劝慰时,她反用暖人的话语化解了郁结于我们心头的忧愁。
我想,上天摊派给那两个家庭的苦几乎是等量的,但是,就因为这两家的女主人一个活在对昨天的懊恼中而另一个活在对明天的祈愿里,一个的态度是“怎么会这样”而另一个的态度是“应该是那样”,这两个家庭对这苦的感受与体味就有了一个判然分野;而这也差不多将成为下一代人性格与命运的判然分野。
(责任编辑:欧阳青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