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阅读《向着月亮奔跑》，回答文后问题。
向着月亮奔跑
卡玛
她，出生在苏北农村。那是一个世世代代以务农为生的家庭，家里有四个孩子，她是夹在中间不被注意的老三。
四个孩子要吃要喝要穿，家里经济非常拮据。直到10岁那年，在她一再请求下，父亲才很不情愿地把她送进了学校，是母亲替她帮的腔，“让她上几年吧，好歹能识数，会写自己的名字。”
在班里，因为年龄最大，农忙时节，她常被老师叫去帮忙干活。她喜欢这差事，因为老师家有台黑白电视机，干活间隙，老师会善解人意地打开电视让她看。什么歌舞啊港台电视剧啊，哪怕是干巴巴的新闻，她也看得津津有味。那里面是多么丰富美妙的花花世界啊！
一天，她在电视里，看见一群外国人在跳芭蕾舞。那些美丽的人，穿着梦幻一般的白纱裙，跳着梦幻一般的舞蹈。她傻了，眼睛热热的，喉头颤动———那也是和我一样的人吗？他们怎么吃怎么睡？生活在哪里？
她彻底被震撼了。尽管那时，她赤着脚，腿上，还残留着秧田里的泥污。
之后好多天里，她都神思恍惚。她想：那才叫活着啊，如果我也可以穿那样的白纱裙，站在舞台上跳舞，那么这一生就算值了。
她悄悄去问学校里的音乐老师，那是什么舞？我们学校为什么不教？老师告诉她：那是芭蕾舞，需要从小就开始压腿、下腰训练的，你这样的已经不行了，骨头都硬了。
她不死心。那时她天真地相信老师教导的：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她自己练，天天起大早，把腿架在门口的石墩子上，拼命往下压，疼得直咧嘴，眼泪都出来了。母亲骂她：发什么神经啊！她不理会，风雨无阻照练不误。
是和她这样坚持训练有关吧，16岁时，她已经出落成一个身材修长、腰肢柔软的女子，长长的头发像舞蹈演员一样梳得光光的，在脑后挽了个髻。因为外形出众，乡里有什么汇演活动，学校里会安排她去参加，也因此，她比其他女生多见过些世面。她会说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知道琼瑶和三毛。
别的女同学成天谋划的是去城里的餐馆打工；而她，成天想的是能站在真正的舞台上，穿着白纱裙锦缎鞋，头昂得高高的，跳一回芭蕾。
她喜欢自己有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梦想，喜欢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尽管因为这个梦想，她被那些女孩孤立，也被大人们泼冷水。
初中毕业了，父亲说什么也不让她再读书，给了她两条路选择，一条是在家帮父母种地，年龄合适了就嫁人；另一条是出门打工。她选择了后者。
她17岁那年去了上海，径自找到了一个芭蕾舞团。她对传达室的大爷说：“我想在这找份工作，什么工作都行。”大爷说：“不行啊，这里没有合适你的工作啊。”她失望极了，一屁股坐在包袱上，捂着脸哭了……大爷正为难，团里的一个舞蹈家路过，见这情景，好奇地停下了脚步。舞蹈家刚生完孩子，听大爷说了事情的原委，说：“正好，我要找保姆呢，你愿不愿来啊？”
她抽噎着抬头，泪眼迷蒙中看见眼前的女人修长的脖子、光光的发髻，和电视里那些芭蕾舞演员一样———做不成芭蕾舞演员，能和芭蕾舞演员一起生活也很好啊。她点头答应了。
舞蹈家每天都在家练功，知道她爱芭蕾，便允许她在旁边观看，心情好时，也能教她几个动作，并且告诉她：如果活都干完了，你可以来这里练功。当然，如果团里有演出，舞蹈家也会给她弄票。能够如此贴近芭蕾，她心怀欣喜和感激，对舞蹈家的孩子愈发尽心尽力。孩子带得非常好，舞蹈家因此感激她，孩子入托以后，舞蹈家给她报了一个自费的英语大专班，说：“既然已经出来了，就别再回去了，但要想在这城市立足，就得有一技之长。”
她不想学英语，她只想跳一回芭蕾。经过几年暗自苦练，她已经可以跟着音乐跳一整段芭蕾舞了。
舞蹈家告诉她：如果你在这个城市连生存都不能解决，想成为真正的芭蕾舞演员，又从何谈起呢？
她想想也是——只要能留在这，那么一切都有希望。她乖乖去上了大专班，学习之余，依然每天练功。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暇顾及其他。她捧着书独自走在林荫路上的美丽身影，成了校园里的一道风景。
班里有个男孩，是上海本地人，家境富裕，为人温厚，是班里女生心仪的对象。自从男孩在学校的元旦晚会上，看她跳过一段芭蕾舞之后，便对她念念不忘。男孩向她表白：“我想，如果能天天看到这么美的舞蹈，那么我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大专班结业之后，她和男生结了婚，他们在浦东买了一套房子。她把其中一个房间装修成练功房。她终于可以在自己的房子里，穿上美丽的白纱裙、舞蹈鞋，尽情地舞蹈，而身边，永远有一道欣赏的目光。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故事里的她，是我的姨表姐。她现在和丈夫成立了一家小小的翻译社，生意很好。丈夫非常爱她，他们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而在她的家乡，和她同龄的那些女孩，那些曾经嘲笑她的梦想的女孩，要么还在家务农，农闲时打打麻将；要么在城里打工，住在城市边缘的简易平房里，和小菜贩们为着五毛钱一斤的鸡毛菜讨价还价……
她今年快40岁了，依然没有实现自己最初的梦想。但是因为这个梦想，像夺目的钻石一样，始终闪烁在她的正前方，让她不懈怠不沉沦，引领她向上向上……她全部的心力都调动了起来，这么多年来一直鼓着劲儿，时刻准备着。
向着月亮奔跑，即使够不着月亮，但至少，你能够成为繁星之一。
(责任编辑：欧阳青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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